心靈枷鎖2/四分之一憂鬱潮促《精神衛生法》大修 病友揭不想念的自己和解重生
記者:顏瑋辰 | 2024-07-22 06:00
曾受憂鬱症纏身的女模Verna挺身而出,直言《精神衛生法》修法除了健全社區安全網外,建議扶養者也需受輔導教育,避免因相處摩擦憂鬱者更陷心靈牢籠。(圖/記者黃鵬杰攝)
現代工商社會壓力陡增,自傷、傷人等治安事件層出不窮,研究指出台灣高達23.8%的人有輕重不等的精神問題,幾乎每4人便有1名精神困擾者,沒有人知道自己或親朋好友會不會是下一個被精神問題籠罩的靈魂。
有鑑於此,《精神衛生法》也自2022年底公告修法,刪光了負面文字,明確要求社區支持,警消也得有應變能力,患者更是要有專屬的出院準備計畫。公告兩年後,今年底就要上路,社會愈趨重視精神衛生,不少病友與家屬也願意挺身說出自己親身的經歷與感受。
26歲的Verna(化名)出生在台南山上天后宮旁,是媽祖護佑的女兒,上天卻安排她的人生滿佈荊棘。Verna說,她在4歲時生母便不告而別,阿嬤就是燈塔,一路撫養自己長大,從台南最嚴格的私校,一路唸到空姐養成名校。一次與閨密爭吵後,憂鬱症卻像自動彈開的視窗,觸發過去所有的陰暗面,陣陣沮喪襲來,她雖鼓起勇氣求診身心科,卻因亮麗的外表、勉強擠出來的微笑和長期訓練出來滔滔不絕口才,專科醫師直接判定她的憂鬱為無稽。
無助返家後,又適逢COVID-19新冠疫情,恰恰把她的身心關了起來,情況愈來愈糟,期間她吞藥、割腕自傷樣樣來,驚動轄區警方,才正式掛了身心科,自己也進出醫院十數次,「我跟朋友們講好,白天只要3小時沒看到我發IG摯友限動,快報警,救我!」她的口氣雖然雲淡風輕,然而滄桑的眼神透露出度過那一關,真的好不容易。
前後進進出出精病院3年,Verna曾經試圖探索憂鬱的根源,從失去的母愛、爭吵的同窗、破碎的友誼、背叛的愛情等,愈梳理卻愈發精神不濟。她曾偷偷減藥,先減了鎮定劑,再把安眠藥切半,她曾經快要好了,父親的債務問題直襲而來,養母的情緒勒索像顆巨石,把她壓墜回落憂鬱深淵。
「沒錢住院了,怎麼辦!」Verna說,自己從事外拍行業,其實賺了不少,但幫爸爸扛千萬債務,醫藥費都付不出來,再這樣下去,恐怕窮到死後「全妝」的機會也沒有;瞬念間情境轉換了,她辦了出院、休學,換了一個縣市工作,重拾高中時候的公益活動,去大陸陝西、青海援助孤兒。「唯有實際行動才得以自我救贖,過去並不重要。」她想直白地勸解陷入憂鬱低潮的患者說,「想開與轉念」絕不該流於風涼話,因為一定要跟自己這樣講,才能每天愈來愈好,如果老是風聲鶴唳地看過去,只會受困四面楚歌。
50歲的美鶴(化名)父母都走了,但身為精神病友之女,媽媽在世時被困在發病的軀殼裡,她一直沒有忘記。美鶴說,媽媽小時候坐在電動柵門玩,摔下來腦傷去治療電燒,接下來就陷入精神分裂循環,爸爸是當年大家口中的「老芋仔」,歲數大了媽媽16歲,因為缺個伴就結婚了。媽媽吃精神病的藥懷孕,長子生下來就是紫色死胎,備受打擊,精神疾病愈發嚴重。
美鶴說,媽媽當年是很喜歡畫畫的儒雅女子,發病時會變成魔鬼,稍有不順心,煙灰缸就朝電視砸。現在媽媽一直住在精神病院中,病情時好時壞,不斷進出醫院令人疲於奔命,然而新修的《精神衛生法》扶養人遺棄問責規定,卻規定醫師一旦判定家屬必須帶回患者,家屬若有推延,恐怕就會處於違法邊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