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達志
」 新冠 病毒 紐約 急診 孫達志
【紐約煉獄告白3】只盼活著撐過疫情 每天起床先「摸額頭」
新冠肺炎疫情發燒，紐約陷入前所未見的危機，本刊獨家專訪任職於紐約市醫院的急診醫師孫達志Calvin Sun。「我無法預測疫情何時會獲得控制，很多人說，這將會是紐約市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一星期，要過了這周，才有控制的可能。」孫達志說，「大家說這一周會疫情大爆發，醫院將沒有足夠的呼吸器、沒有足夠的病床，人們死在急診室、死在等候室、死在街頭，必須全國到處搶調呼吸器，然後由醫護人員決定誰可以活、誰可以死。這樣的現實是我不希望發生的。」「我每天早上醒來，就會摸摸自己的頭看有沒有發燒，就像戰場上的軍人每天醒來時，不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槍。」孫達志說，起床後就必須去工作，冒著保護不夠而被感染的危險，我們知道自己可能會感染，而且可能會把病毒帶回家，害到我們的家人、心愛的人。聽聞台灣清明連假的出遊人潮，孫達志也提出忠告。「我住在紐約，每天在跟疫情奮戰，我沒有資格告訴你們該怎麼做。但我想呼籲你們，考慮個人可能要採取的種種行動，並接受你冒險所帶來的後果。沒有必要地暴露，被感染了，然後傳染給你的家人，又傳染給你的朋友、你的社區，只因為你冒了個險，可能害某個人接上維生系統，甚至死去。如果你覺得可接受，那就是看你自己。」孫達志認為目前還無法預估紐約疫情發展，但被問到疫情過後最想做的事，他苦笑說：「我希望那時我還活著！」他說自己除了是急診醫師，也經營一個旅遊部落格，喜歡到世界各地旅行，所以當疫情完全獲得控制時，我第一個想做的，就是去旅行，離開美國，去其他國家待一兩年。
【紐約煉獄告白2】患者講話到一半突倒地 醫嘆「連一張病床都給不起…」
美國總統川普5日在疫情簡報上表示，未來的一周將會非常艱難，新冠肺炎死亡案例恐怕將會達到「可怕的程度」。本刊獨家專訪任職於紐約市醫院的急診醫師孫達志Calvin Sun，他說，身為第一線醫護人員，已提前經歷這恐怖的時刻，尤其是防護物資的缺乏、人手不足，都讓醫護體系已經崩潰。「在疫情爆發前，這些物資已經缺乏，如今我們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找到N95口罩和護目鏡。如果沒有這些，我們就必須冒險，在沒有防護的暴露狀態去照顧病人。」孫達志說，過去最糟糕的結果，頂多被傳染感冒或流感，但現在卻真實面臨生命危機。隨著確診人數飆升，這段時間紐約的醫療人員普遍缺乏休息，免疫力更低，感染機率也更高，再加上沒有足夠的防護物資，讓很多醫護人員喪失生命。「現在我們必須靠私人捐贈，靠機構和自己的人脈、或親友提供口罩，讓我們有起碼的保護，但我真希望不必到這樣的地步，應該由政府或醫院提供。」簡單的口罩、護目鏡都嚴重不足，更別說患者賴以為生的呼吸器。（圖／翻攝自Calvin D. Sun臉書）根據紐約州政府健康網站一份發表於2015年11月的公開文件，以1918年西班牙流感的疫情規模，在最嚴重的6個星期間，光是紐約市就需要約9萬台呼吸器。但現在紐約市只有1萬台，有的還要花好幾個小時，才能送到需要的醫院。所以現在還缺8萬台，而我們現在新冠肺炎的疫情，已經逐步接近1918年西班牙流感，狀況非常嚴重。醫護體系崩潰也讓狀況更糟，孫達志說，3月底時有個50歲的病人送到急診室，有腹瀉、腹痛的症狀，後來確診感染新冠肺炎，雖然他的血氧有點低，但是血壓、心跳、呼吸這些生命徵象都正常，照顧他的護士說他精神很好，當時我值班的時候，他已經在急診室等病床已經等了2天。後來愈來愈多病患送來，我們人手不足了，突然間這位病人就心跳停止了，「明明10分鐘前，有人查看他狀況還好，但他講話講到一半，就倒下去死了！」孫達志說，當他的心電圖變成一直線時，自己跟同事衝過去搶救了1小時，孫達志是在場的唯一醫師，最後就由他宣佈死亡，通知他的家人。「這不該是我們照顧病人的方式！」孫達志說，新冠病毒嚴重消耗了既有的醫療資源，他希望這位病人至少要擁有自己的病房，而不是窩在急診室裡，人來人往，誰都不認識，最後就在那邊孤零零死去。孫達志坦言，自己的情緒受到衝擊，尤其是親眼看到一個生命原本好好的，卻突然被病毒殺死了，實在難以想像。（待續）
【紐約煉獄告白1】親手幫同事插管卻無法挽回 急診醫師：6小時3人逝，何時輪到我？
新冠肺炎肆虐全球，其中美國確診人數已逾36.6萬例，居全球之冠，死亡人數也超過萬人，看看重災區紐約州，單日新增逾8000確診案例，599人因此死去，紐約市同樣災情慘重，紐約市議會衞生委員會主席Mark Levine周一在Twitter發文表示，市政府正在考慮將公園改為臨時墳場，屆時可能在公園挖掘多條溝，每行埋10副棺木。很難想像繁華的紐約如今竟成墳場，但33歲的美籍華裔急診醫師孫達志Calvin Sun卻親眼見證這一切，父親是台灣人、母親來自上海，孫達志是個土生土長的紐約人，因為陸續接受CNN、知名當家主播Katie Couric的專訪而瞬間爆紅，他分享的紐約市醫院的抗疫現場慘況令人大吃一驚。孫達志親手幫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事插管，但一周後同事仍不治身亡。（圖／翻攝自Calvin D. Sun臉書）本刊記者獨家越洋電話採訪孫達志，從紐約下午4點聯繫，直到半夜近12點，孫達志才終於有空說說話。「我每天都工作很長的時間，有時候會有幾天休假。不過在過去24天疫情緊急時，我白天大部分都在醫院工作。」孫達志說，每天走進爆滿的等候室，看到急診室內一堆咳嗽的人，可能彼此傳染新冠病毒，等待檢傷分類的擔架大排長龍，一路排到醫院外、沿著馬路延伸。狀況非常混亂。而且院內廣播不斷傳來緊急呼叫，說又有病患心跳停止了，一次又一次。「上周我替一位時常跟我並肩工作的護士插管，一周後她就死了。她還很年輕，真是太可怕了，而她其實只是其中之一而已。過去三周，像她這樣死在第一線的醫護人員還有很多！」孫達志說，曾在某一天工作的頭6個小時，就眼睜睜看著3個生命消失，如今看著同事變成自己的病患，他時常也在想，什麼時候我自己也會變成病患？我會是下一個嗎？說不定我也會死掉！（待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