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旻真
」 記憶保養班 失智症 江旻真 黃國倫失智保養班2/首間都會型「記憶保養班」落腳台北 深入社區「讓長者找回尊嚴」
台北市八德路的慈濟環保站二樓,傳出陣陣歡笑聲。CTWANT記者在1月16日時走進一看,許多長者與家人、看護一起唱歌與做活動,這是全台第一個都會型記憶保養班,在這裡有失智症中心的醫師和個管師、志工,大家一起無償付出、陪伴銀髮族減緩老化。這個位在台北蛋黃區的記憶保養班發起人,正是創辦失智伴行病友會創辦人黃國倫與太太江旻真。「這裡許多老人家都是初期失智,但並沒有病識感,一般人可能也難以發現,只有最親近的家人會察覺到長輩『怪怪的』,一直到我們這裡才知道是失智了。」黃國倫望向一旁正在唱歌的長者嘆氣說。原本從事傳產及投資業的黃國倫坦言,自己是因親友受失智所苦,才開始了解這個疾病,創辦病友會就是希望更貼近失智患者的生活,才能真正知道他們的需求。「我發現很多輕中度患者無處可去,日照中心雖然很多,但看得到、用不到,這些家屬該怎麼辦呢?」江旻真(左)輕聲詢問長者是否需要幫忙,在記憶保養班中,有將近80位志工與她一起輪流照顧這些老人家。(圖/黃威彬攝)一年多前,黃國倫與太太江旻真特別到嘉義向曹汶龍醫師請益。曹汶龍是嘉義大林慈濟醫院失智症中心主任,10多年前在嘉義大崎村創辦第一個記憶保養班據點,之後陸續在中南部如彰化、高雄、台南都有駐點。「曹醫師一直在社區推動『記憶保養班』,透過課程、活動,讓社區內的民眾更了解失智,每周一次的活動也能讓失智患者動動手腳跟大腦,而家屬也能獲得喘息。」因此黃國倫去年在台北八德設立第一個都會型記憶保養班。曹汶龍說,「記憶保養班和長照的失智據點不同,首先,失智據點人力較缺乏,而且大多是領薪水的,所以難免公事公辦;而記憶保養班的醫師、志工、個管師、諮商心理師等都是自發、無償的付出,我們還會去『家訪』,深入失智家庭中,找出家屬真正的需求。」黃國倫認為都會區尤其需要記憶保養班,「都會的居家空間狹窄,鄰里互動較少,失智患者與家屬大多一起待在家中,對彼此來說壓力都很大。如果在社區內有一個地方,它不叫失智據點,而是保養記憶的地方,來這邊的人不是病人,而是大家的好朋友,一起唱歌跳舞、做手作,那長輩就會一直期待來。」黃國倫說,很多初期失智的長者不認為自己生病,部分也會抗拒去一些失智機構,甚至有些會有被遺棄的感覺,而記憶保養班在他們熟悉的社區內,氣氛也很像一個大家庭,讓長輩們自然而然融入其中。80歲的范奶奶就很喜歡記憶保養班的活動,1月7日曹汶龍、黃國倫、江旻真與其他記憶保養班的志工一起到范奶奶家中拜訪。「范奶奶失智退化愈來愈明顯,外勞不想照顧而離開,於是兒子、媳婦搬去一起同住,兩人照顧得身心俱疲,兒子甚至壓力大到去看精神科。」曹汶龍說,當天看了范奶奶的居家設備後,建議兒子媳婦在自己房間裝設電視,這樣想離開照顧壓力時,至少可以回到房間放空。曹汶龍、黃國倫、江旻真與記憶保養班的志工一起進行家訪,不只貼身了解長者需求,最後還一起唱《小城故事》及《望春風》。(圖/江旻真提供)雖然只是一件小事,但對照顧者來說卻差異非常大,尤其在都會狹小的生活空間裡,照顧者常常難以逃離那個充滿壓力的空間。「你猜猜失智症家屬最想去哪種旅館度假?不是五星級飯店,而是小小的膠囊旅館,他們不需要豪華的享受,他們只想獨處與放空。」曹汶龍說。這些都是記憶保養班能做,而失智據點做不到的,黃國倫分享,「記憶保養班裡一位90多歲的阿嬤,上周二還跟我們一起開心活動,她的兒子也送餐給大家一起享用,周六阿嬤跟兒子一起去百貨公司逛街,晚上還吃蛋糕,夜裡就在睡夢中安詳辭世了,阿嬤的兒子跟我們說,『過去一年來媽媽每周都期待來記憶保養班,很感謝大家讓媽媽最後的時光如此快樂。』」曹汶龍說,記憶保養班讓這些老人家在熟悉的環境慢慢退化,他們很喜歡這裡,這讓他們有活著的意念,一直活力無窮,直到某一天快樂又有尊嚴地離開人世,這件事非常重要。黃國倫認為台灣應該有更多記憶保養班在各個社區,他們願意無私「輸出」經驗,好讓這些老人家與家屬都能在失智的浪潮中,喘一口氣。
失智保養站1/輕中度患者屢遭日照中心「退貨」 專家:應設專法推國家級政策
根據失智症協會資料,台灣每30分鐘就新增1名失智症患者,迄今政府似乎尚未做好準備,輕中度患者屢遭日照中心「退貨」,家屬只能全天照護身心俱疲,專家建議設立「失智症防治照護專法」,同時建立中長程規劃方向,才能滿足超高齡化社會的需求。「衛福部資料顯示,台灣失智人口超過30萬,但其實黑數非常多!」失智伴行病友會創辦人黃國倫,50歲的他從事傳產企業及投資業務多年,過去對失智並不了解,直到身邊親友出現類似狀況,才深感失智對一個家庭傷害甚鉅,換算下來破百萬的人都會受到影響。「奶奶70多歲時開始出現一些怪異行為,例如指控媳婦不給她吃飯、晚上時把天花板上一個個燈泡取下來,有時還跑到院子便溺。」黃國倫的太太江旻真陪同受訪時告訴CTWANT記者,一開始家人們都覺得奶奶是老瘋癲,後來才慢慢理解奶奶是受失智所苦。「例如取燈泡是因為忘記開關位置、在院子便溺是找不到廁所,後來奶奶只要一站起身,我媽媽就會立刻詢問『是不是要上廁所?』」江旻真嘆說,若能早點了解失智,或許奶奶當初就能少受點苦。兩夫妻都想幫助失智患者,因此成立失智伴行病友會。「深入了解失智家庭後,才驚覺他們的困境!」黃國倫說,照顧失智患者非常辛苦,但這些病友申請去日照中心卻經常被「退貨」,於是只好帶回家照顧,也因此他才會在社區設立記憶保養班,每周辦一次活動,至少讓失智患者跟家屬都有喘息的地方。輕中度失智患者的行動力強、較難照顧,家人往往難以負荷照顧壓力,大多會聘請外勞全天看護。(圖/劉耿豪攝)或許有些民眾疑惑,「奇怪,日照中心裡不是9成都是失智患者?」失智症協會秘書長陳筠靜解釋,日照中心分為失智型、混合型2種,但由於失智型日照中心資源較少、又需要高度專業,這些混合型日照中心經過雙向評估後,會拒絕輕中度失智患者,但接受重度失智患者,「因為輕中度難照顧,但重度大多行動力差。」這些輕中度失智患者同樣也會被養護中心拒絕。陳筠靜表示,日照、養護中心不屬於失智症專責單位,加上無法做到失智症1比3的人力比,所以可拒收失智患者,因此大多失智症家庭只能申請外勞,或是自行全天看護,對家屬來說身心壓力都很大。長期關注長照、社會福利的東京經濟大學西下彰俊教授1月初曾來台參訪,他表示根據調查,台灣平均每位失智患者可獲得的每月補助金額是1萬元,韓國是台灣的3倍,而日本又是韓國的10倍。言下之意,日本失智補助金額是台灣的30倍。陳筠靜表示,針對失智症的照護部分,台灣與其他國家大多包含在長照福利中,差異並不大,台灣失智患者若能通過身心障礙鑑定,每個月會有9000多元的津貼,而可申請的福利額度每月最高達3萬多元。「主要是看是否為中低收入戶、或是否有身心障礙或失能等身分,這些都與補助津貼多寡有關。」「台灣針對失智症的專屬服務項目的確比較少。目前失智政策由衛福部主導,但對其他部會沒有約束力。」陳筠靜認為,此外,失智照護服務是以年度申請計畫方案形式執行,且幾乎年年修改申請方式與補助辦法,讓照護機構無法進行穩定長期規劃,建議政府要先有明確中長程規劃方向,應效法先進國家制定專法,拉到國家層級政策,才能建置出質量兼具的失智照護體系。
失智保養班3/誰說失去記憶可悲? 「還原到嬰孩階段」才是最圓滿的人生
全台長照系統2007年上路,初期並沒有社區失智據點時,嘉義大林慈濟醫院失智症中心主任曹汶龍2011年決定在社區創立「記憶保養班」,「當時詢問衛生所哪邊適合設失智據點,護理長分析派系、族群結構後,認為大崎村比較適合推動,於是我們就去了。」曹汶龍告訴CTWANT記者,第一個據點設在嘉義大崎村的原由。曹汶龍說,我們在觀察環境適不適合,同樣地村子裡的人也在觀察我們,直到進行第四次失智講座後,村子裡的人才終於放開心胸暢談。「他們說,有太多醫師都是來一次就走,隨著我們一次次去,村民們才知道我們是認真的。」於是曹汶龍帶著醫護人員、個管師等開始進行失智篩檢,找出需要的人參加記憶保養班,然後定期進行各種靜態、動態活動,而這一切都是無償付出,也沒有跟政府申請任何補助。為什麼曹汶龍對村民如此認真?「這可能與我成長經驗有關,我的父親是軍人,後來車禍受傷在家療養,母親扛起家計忙著賺錢,而我是家中老大,就要身兼母職,照顧父親及弟妹,並協助家務。」後來曹汶龍考上國防醫學院公費生,先到三總神經科、然後再到慈濟醫院。「我從小習慣付出、也不會計較,再加上身處的環境都很單純,沒有雜念,我認為自己一切只是順勢而為。」無私付出自然也會吸引一群願意付出的人,於是曹汶龍就與這群志同道合的醫師、志工、個管師一起到彰化、雲林、高雄、台南等地設立記憶保養班,總計有10處,一直到2022年,才在台北八德設立第一個都會型記憶保養班。曹汶龍有許多綽號,有人叫他「曹爸」,也有許多家屬稱他為「老菩薩」,他自己則認為一切只是順勢而為。(圖/江旻真提供)2013年,曹汶龍的母親也罹患失智症,他在臉書上成立《曹爸與失智共舞》粉絲頁,分享照顧母親或到失智社區服務的心得,粉絲頁中有許多曹汶龍與母親相處的影片與紀錄,包括如何扮演現代老萊子逗母親開心,陪母親玩球、看魚、讀報、吃花生等。由於獲得熱烈迴響,曹汶龍的故事被電視台改編成電視劇《你好,我是誰》,也獲出版社邀約,把臉書的文章集結出書。曹汶龍的母親在2021年過世,當時曹汶龍在臉書上寫道:「母親失智多年,我懂她的心。她活得有尊嚴,輕安愉快的走了。」曹汶龍說,其實失智的人生才是圓滿,他們慢慢地退回到小時候,最後還原成嬰孩,然後離開這個世界,這是多麼圓滿的一生啊!「所以家屬要放下心,就把失智爸媽當成自己的孩子,當嬰兒尿床,你會對他生氣嗎?不會嘛!你只要帶著笑容,失智爸媽看到你的笑容,他們也就會跟著開心了。」曹汶龍說。